“大师，我也不想啊。”雷翼等人脸色泛苦。
“粮食不是想发就能发的。”
远一面露不悦，“难道诸位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些平民死亡？此举与魔头何异？”
说着，身上已经透露出威胁的佛光出来。
“大师，不是这样的，他们是我们的子民，得民心便得权利，我们也不愿意将他们饿死。”
“只是，这些粮食也是从我的子民们手中得来，若是归去后，另一部分人听说拿了他们的粮食，却什么都不干，平白潇洒，却让他们过着水生火热的日子，甚至不瞒大师，我们在这里，我们后方的城池中，恐怕都已经有人饿死了。”
“这些粮食可不仅仅是粮食啊，还是那些子民呕心沥血的结果，我等虽然手握决策之权，却也不敢肆意挥霍子民们的辛苦，否则没法交代。”
“不事生产，不做贡献，若是就这样还给他们吃的，那以后怎么办？我城中数十万百姓，恐怕谁都不会愿意去辛苦劳作了。”
“到时候，更加没有粮食，一城数十万子民难不成活活饿死？”
“大师，您是佛门法师，是得道高僧，可有什么法子解决这两者矛盾？”
“我们这些上位者，为了平衡各方，可是许多时候都夜不能寐啊。”
“要不是前些日子下了场大雨，恐怕我们的城主府都要被那些子民围攻了。”
“粮食如此重要，我们怎敢轻易挥霍，况且这些天我的士兵们已经勒紧裤腰带了，如果不是如此，那些百姓早就饿死人了。”
“大师若是不信，便亲自去看看那些矿工们，一顿要吃多少吧。”
远一心情沉重地离开，但他还是得到了雷翼等人将粮食全权交给他的承诺。
当天，数万矿工喜气洋洋，高呼佛门法师慈悲。
可远一的却并不怎么开心，因为有士兵告诉他，按照这样的吃法，粮食扛不住三个月。
“这……”远一疑惑，“那你们原本是打算待多久？”
“至少一年，等到明年开春，将这些人带回去种田，等到秋收后继续来此。”
如此漫长，粮食却只能吃三个月？远一不相信这个结果，可是甲士并没有说谎，一個凡人还骗不了他。
“大师有所不知，这里矿工三万五千有余，可不是每个人每天都要上山的，上山的那些，可以多吃些，不上山的，营中能保证他们有口稀的活着就足够了。”
“如此，粮食自然能够支撑到年后。”
“土地贫瘠，我们的粮食也不多，所以大师最好还是不要如此放粮了。”
“或者……”甲士有些期待，“大师如果能够有那种让粮食大量生产的手段，倒是无妨的，我所说的只是我们普通人的生活。”
远一并没有回答，他不能用佛门神通，那样涉及到的因果，恐怕能够阻断前途，并且，就算他用了，也只能是施加在那些农田上，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食来的。
就算他效仿佛，割自己的肉，然后利用大法力血肉重生也不足够这么多人吃啊，况且，那样的因果之力，直接决定了他的生死。
最重要的，他要度化张清这个异教徒，就很难利用超常的手段作弊，毕竟他的修为和实力，不足以强行令张清皈依。
总之一句话，因果，佛门因因果而强大，却也因此受制，一旦有人利用，佛修就不得不入局。
失败大不了换其他师兄前来，可要是死了，那就真的见不到佛祖了。
第二天，远一不再如之前放粮让矿工肆意吃喝，但这样，那些矿工却是不满意了。
有人为了能够得到更多吃的，开始上山开采山石，然后回来被告知，如今粮食的权限在和尚手中。
他被消减了粮食的份额，可局面却让远一更加无奈。
“大师，其实……我们也想出了些办法。”雷翼找到远一，毕竟粮食真的很重要，看着和尚这样糟蹋，他们也担心对方一走了之，将烂摊子留给他们。
“大师所为的，就是不让那魔头突破封印，那让我们离开不就行了？”
“我们不挖了，把这些人带回去，到时候，万事大吉，大师也能有足够的的时间去感化那魔头不是？”
远一想了想，然后点了点头，“施主所言极是。”
的确，让人离开，不就能够不消耗粮食，也能让这座山峰安然无恙了么？
用修士的说法应该就是，掀桌子了。
第二天一大早，几大城池的城主便开召集人手，开始宣告离开，踏上归程。
自始至终，他们从来不曾骗过任何人。
那些粮食的确珍贵，从城中许多百姓手中征集而来，给出的建议，也的确是为了不让粮食浪费，不让城中其他百姓生出怨言，毕竟有的家庭出人，就有的家庭出物。
物出了，结果你们人出去郊游是怎么回事？到时候，纷争和矛盾，便是乱象的开始，他们作为一城统治者，绝对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。
所以，直接走人，是对他们最有利的答案。
毕竟他们可没有佛门和修士那样超凡的力量可以镇压一切不服，很多时候，不服就是他们下台的开始。
同样的，也是按照张清所言，顺其自然，该怎么做，就怎么做，不必强行。
于是，这座巍峨山峰，没有人了。
“施主，你可绝望？”
山洞深处，张清嘴角微微上扬，“和尚，你真的了解他们吗？”
“佛法之下，他们不会欺骗贫僧。”
“那你觉得他们会欺骗自己吗？”
远一眉头皱起。
“在绝对的力量和共同的追求下，他们会万众一心，克服各种困难，但如果，力量不再绝对，追求也不再相同了呢？”
“这个时候，有人说什么，他们便会做什么。”
“和尚，你觉得到时候他们会怎么选择？”
“比如，伱见过他们的生活吗？你生活在灵山之上，占据着这佛国之中最极致，最繁华，最逍遥的地方。”
“但他们不是，他们挣扎在这世界的阴沟里，不断的挣扎，企图……翻身，不愿再去嗅那泥泞的污秽，不愿沦为他人的器具。”
“哦，或者他们自己也不会想的这么广阔，他们想的很简单，让生活，过得好些。”
哐当，哐当！
张清和远一和尚的耳边，都传来了这样的声音。
这一刻，远一脸色苍白，有血迹从嘴角滴落，他忽然想到了最初有人不听劝解上山所说的话。
不是因为吃不饱，也不是因为被魔头蛊惑，他们没有说谎，在黄沙席卷天地，侵蚀这片无法之地的时候。
木制成为了寻常人家的根本，而石质器具，变得价值连城，这座山峰上的石头，格外的坚硬……
能卖个——好价钱。
“嘿嘿，什么佛经，我看了只想睡觉，而且我大字不认识三两个，怎么可能看懂？”
“放出大魔头祸乱苍生，我自己一家都快活不下去了，哪有时间去管苍生，我只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，天塌下来，有哪些个高的顶着，我可是听说卢员外府上连干杂活的丫鬟都比我那婆娘水灵。”
“什么时候，我才能过上那样的日子？”
“这些石头，肯定能卖个好价钱，至于魔头？这么大座山，我就取一点，有什么关系。”
“那些城主们也是傻了，这么好的东西，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。”
哐当，哐当！
咔嚓，巨大的灰白石头从中裂开，露出了其中如玉的质地，几名眼神中透露出炽热光芒的旷工，嚼着最难吃的干粮，暴发出了最热烈的情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