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让一个男人崩溃难还是容易?
可能很难,也可能很容易。
比如现在的吴四喜,大字不识一个,在外地风风雨雨十几年都过来了,他就像长在地上的野草,任你风吹雨打,就算被吹的左摇右摆,还是顽强的活着。
就是这么顽强的一个男人,吴群一席话就把他击溃了。
吴群在干嘛?他什么也没干。他把自己的父亲给ko之后就躺下了。
吴四喜就这么低着头,一动不动,老半天不说话。
“伯父……”
杨玉芳欲言又止,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相比之下,曾翠花更应该开口,可这会她也在偷偷地哭。整个家里就杨玉芳一个人比较正常。
“玉芳啊!让你笑话了,你看我这老大一个人了还在你面前哭哭啼啼的。”
吴四喜吸了一下鼻子,抹着眼泪抬起了头。拿起桌子上的酒碗一饮而尽。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。
“伯父您还是少喝点吧!酒多伤身。”
杨玉芳劝了一句。
“我心里有数,没事的。”
吴四喜抓勺子给自己弄了一碗鱼汤。
“小群这孩子说的对,我欠他们太多了,这个时候还去犟什么男人不男人的,真不是东西。”
吴四喜说完看了曾翠花一眼。
“吃饱了把东西收拾一下,我们明天就回去。到时候去老板那里解释一下就好了,我想他会理解的,实在不行,我给他磕头,这家必须早点回去!我等不了了。”
曾翠花点点头,起身去收拾行李。
“爸,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吗?”
吴思群抓着筷子,带着一点迷茫不安和不舍的眼睛看着吴四喜。
“嗯,回家,回我们真正的家。”
吴四喜摸了摸吴思群的脑袋,眼睛又红了起来。
“那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我的小伙伴和老师了?”
吴思群定定地看着吴四喜,想从他脸上得到答案。
“等你回到家里,你会有新的小伙伴和老师的,他们也一样会爱护你。如果你想见你现在的老师和小伙伴,那就好好读书,将来肯定有机会见到的。不要像你爸一样,那都去不了。知道吗?”
吴四喜不敢看吴思群的眼睛,移开了目光。
“哦。”
吴思群的眼神暗淡了一下,没再说什么,默默地吃饭。
吴四喜看着儿子的表情,知道他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,可是他能说什么呢?
跟吴思群说,等你长大了,你就懂了?
这句话他实在没法说出口,他快五十了都还不懂。如果五十还不算长大,那要多大?七八十吗?那时候懂了也没用了。
他唯有沉默。
一夜无话。
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,越落后的地方,往往环境越好。因为他们对环境的改变能力实在太有限。
一早起来,远山环雾,空气清新,迎面吹来的微风都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湿气。
杨玉芳来到院子上伸了一下腰,运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。结果看见吴思群在旁边向她招手。杨玉芳收住架势,来到了他的身边。
“怎么啦?”
杨玉芳弯下腰看着吴思群。
“你跟我来。”
吴思群拉住杨玉芳往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跑。来到一个小土包面前停了下来。
“以前这棵树上有一个鸟窝,每天早晨我都要来看一下,还经常给那只小鸟带吃的,后来我们就认识了。”
吴思群蹲下来,看着这个小小的土包,顺手清理了一下旁边的草。
“它也不怕我,经常飞到我的肩膀上。后来它生了两个蛋。我还经常爬到上面去看,想看看它的宝宝什么时候出生,那时候我还没上学,爸妈每天早出晚归,这里没人跟我玩。如果他们出生了,我就可以有三个小伙伴了。”
吴思群说着说着,眼睛就红了起来。
“后来宝宝出生了,我高兴坏了,几乎每天都往这里跑,只是有一天下雨了,雨好大好大,我担心它和宝宝,冒着雨就往这里跑,就看见它的家和宝宝已经摔在地上,死的不能再死了。它在一直在一旁飞来飞去,叫的很伤心,最后也撞死了。我就把它们一家都安葬在了这里。”
吴思群说完,转头看着杨玉芳,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。
“杨姐姐,你说我以后还能来看它们吗?它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朋友,它的孩子也是我的朋友。我很想念他们的。”
杨玉芳吴思群那纯真中带着悲伤的眼神,心里一疼,把他拥进了自己的怀里。
“可以的。姐姐知道这里叫什么,我把这个地方告诉你,以后你就可以经常来看了,你也可以叫姐姐陪你来,好不好?”
吴思群紧紧地抓起一把土,紧紧的握在自己手里。
“好了,先回去吧!你爸他们应该收拾的差不多了,我们要出发了。”
杨玉芳牵起吴思群的手往回走。
吴思群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那个小小的坟墓,仿佛要把它永远刻在自己脑海里。
“玉芳你们那里去了,叫半天没反应,我们就先吃了。你们吃点吗?吃完我们就准备出发了。”
曾翠花放下碗和杨玉芳打招呼。拿起旁边的空碗准备给杨玉芳打点饭,被杨玉芳给制止住了。
“谢谢阿姨,我不饿。”
杨玉芳心里有点堵,吃不下,来到远处吐了一口气,努力把周围刻进自己的脑海里。
“出发了。”
吴群揉着脑袋来到杨玉芳身边打断了她的沉思。
“头很疼吗?刚才看见你睡的太死,没叫你起来。”
杨玉芳看着吴群眼神略有担心。
“还行,就是有点恶心,喝水都觉得在喝酒一样,吃个苹果都怀疑这苹果是酒精浇大的,以后不敢喝这么多了。”
吴群心有余悸。
“你啊!”
杨玉芳戳了一下吴群的额头。
“走吧!回去了。”
杨玉芳不理吴群,背着手往回走。吴群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,跟在杨玉芳后面。
“东西我来帮你们挑就好,你们一个酒没醒,一个大小姐的。”
杨玉芳正准备去拉自己的行李,被吴四喜给拦住了,左右个一个,挂在了用树干临时做成的扁担上,轻轻一抬身子就挑了起来。杨玉芳看了一下吴群的状态,没再坚持,道了一声谢就跟在了吴四喜后边。
“回家啦!”
曾翠花看着这个生活了六年的小装房,叹了一口气,拉着吴思群头也不回的跟了上去。
这一去,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这里了。
人生就是这样,你需要在不断地得到和失去之间平衡自己,才不至于沉沦。